林语堂在他所著的《苏东坡传》中,曾这样评价这位大诗人:
“我若说一提到苏东坡,在中国总会引起人亲切敬佩的微笑,也许这话最能概括苏东坡的一切了。”
无论是居庙堂之高,还是处江湖之远,东坡身上都自带一种天然的豁达态度。
于投资而言,无论牛市还是熊市,都需要一种淡然处事的心态。
作为一名固收基金经理,需要游刃有余地应对任何市场环境。
民生加银基金经理谢志华,就是这样一个处变不惊的人。
在一个初秋的午后,我们和这位投资人进行了一场深入的交流。
作为一名不折不扣的理科生,谢志华本科和研究生学的都是应用数学,而他选择金融行业也是一个机缘巧合。
2005年,市场刚刚经历了一次大的熊市,金融行业也低迷了较长的一段时间。
但是谢志华觉得,这个行业的前景还是不错的,特别是债券,国外已经发展得很成熟了,而国内还处于刚刚起步的阶段。
于是,他选择来做债券投资。
从事投研十几年,谢志华目睹了多轮牛熊,也见证了债券市场的发展。
交流中,我们注意到,谢志华并不是一个善于言辞的基金经理,但是谈到他熟悉的投资领域,却侃侃而谈。
谢志华很喜欢苏东坡,尤其欣赏东坡身上的豁达态度。
于谢志华而言,无论市场处在牛市还是熊市,他都能淡然应对,理性从容地为投资者创造回报。
正如他对自己的形容——内敛、冷静、理性,和这位投资人的交流中,我们也看见了他身上那份理性与豁达的心态。
自上而下定好资产配置比例,自下而上选择具体标的
作为一名深谙宏观判断的基金经理,通常情况下,谢志华习惯于先自上而下,根据对宏观环境以及政策周期的判断,定好一个大类资产的配置比例。
这会帮助他先确定好一个大的方向。
之后,他再根据行业的景气度、业绩情况以及估值的匹配程度,去具体选择行业。
最后,再自下而上去选择一些具体的标的。
当然,也有一些特殊情况,他会自下而上去选择标的,比如说有些标的有自己的特点,存在阶段性的机会,他会从自下而上的角度去挖掘。
这个方法整体看似简单,但若想长期实施下去,确实也需要基金经理对于宏观和行业都有着精准的把握。
而落实到选择各类债券上,谢志华则有一套完善的选择标准。
在利率债这一块,他主要考虑的是对行情的判断,在极端情况下,他也会配合相应的策略。
而转债的选择就比较多样了,从策略上来说,谢志华会从三个方向去考量:
一种是偏股替代的方向。当看好转债对应的正股,又不能直接投股票时,可以通过投转债去分享股票市场的收益。
一种是均衡性的转债。这也是比较符合转债特性的一类,就是下有保底,上有弹性的情况。这种情况是他比较喜欢的,也是他主要配置的方向。
第三种,就是偏债型的转债,在极端情况下,转债会跌破或者接近它的债底。这就意味着转债本身隐含的期权定价非常便宜。
这种情况下,它还有下修的可能性,那么从债券替代的定位去做一些投资,也是可以的。
而对于信用债,谢志华主要考虑信用利差以及信用利差变化的趋势。
通常来讲,在市场好的时候,信用利差会压缩;市场不好的时候,信用利差会扩大。
在市场好的时候,它除了票息比利率债要高以外,还能带来一个信用利差压缩的收益,其实是有两重收益的。
当然了,如果市场相反的时候,它也会有两方面的压力。这意味着基金经理需要更精准地做出预判,一旦策略判断失误,承受的就是双重压力。
另外,信用债本身还存在一些结构性的差异,这和行业相关,谢志华也会重点考虑。
“像现在这个阶段,煤炭企业的盈利状况会好一些,煤炭的信用利差是压缩的。有一些行业,像地产,它遇到了一个系统性的问题,所以地产债的信用利差急剧扩张,这也需要结合行业趋势来做一些判断。”谢志华说。
作为一名基金经理,谢志华都会基于基本面的角度仔细考量。
但侧重点会有明显的区别,股票只要看股票本身就好了,转债除了要看股票本身,还要关注转债本身的估值。
“有一些股票是好股票,但如果转债给的溢价太高了,就透支了股票上涨的空间,好股票不一定对应好转债。”
“但是,反过来讲,有些转债,本身的股票比较一般,但它足够便宜,都已经跟债券差不多了,这可能会是一个好的转债,因为它下面有安全边际,向上有一定的弹性。”
谢志华很注重估值,比如现在,他就觉得可转债市场整体估值过高了。
在他看来,这种高估值可能还会持续一段时间,想要消化,除非市场有一个比较悲观的预期,或者市场的流动性发生了比较极端的变化,出现了流动性紧张的局面,导致估值快速压缩。
但他认为,现在还看不到这样的迹象。
对于当下市场,他认为估值两极分化的情况比较严重,这也跟目前的宏观环境有关,流动性比较宽松,但实体经济比较弱。各个行业的盈利状况需要长期密切的跟踪关注,少数景气度比较高,确定性比较强的行业,估值就相对比较高。
“什么时候底部的行业有修复或者抬升,市场的关注度才会有一个明显的转变,这可能会更晚一些。”谢志华说。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控制好风险,把握大的机会
“做投资最重要的是两点,一个是控制好风险,二是去把握大的机会。”
这是谢志华投资中最核心的两个要点。
控制信用风险这一块,谢志华的方法一言以蔽之——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首先分辨好哪些是危墙,看清楚大的信用环境,远离风险暴露的环境。
针对流动性风险,谢志华选择不去做极端的配置,为自己留有余地,某种程度上,这也符合他的个性。
“一定要给自己留一些余地,一般情况下,不做非常极致的配置。我们做一笔投资,首先想到它潜在的风险,以及风险的预案。”
谢志华对于组合风险和波动的控制并非僵化的、一成不变的,他会结合市场具体情况,灵活调整。
市场情绪高涨的时候,他会主动降低风险暴露程度,而极端情况下,他甚至会主动加大风险暴露程度。
因为这正是他所说的,把握大的机会。
“极端环境的情况下面,通常是蕴含着大的机会,那个时候,我们采取逐步建仓的方式来做一个逢低布局。”谢志华说。
同时,谢志华还强调,把握大的机会,要紧跟时代的脉搏。
他说:“资本市场本身的发展,也是建立在社会变革基础上的。看清楚社会变革的大形式,在一些关键的行业里布局,在关键的时点上去做一个资产的切换,这个是非常重要的。”
比如现在这个阶段,谢志华觉得,新能源就是一个参与社会变革的行业,从中长期的角度来看,有望获得一个超越市场平均水平的超额回报。
每一次大的熊市,都是一个成长的时点
约翰邓普顿说:“如果你彻底准备好并且知道你将要度过熊市和衰退,你就会发现它们不仅是成功的威胁,还是机会。”
在谢志华的投资生涯中,不是没遇到过“至暗时刻”。
因为A股市场的特点,每隔几年都可能遇到一个比较极端的市场状况,但这种极端情况,恰恰让谢志华把握住了“大的机会”。
2013年年底,市场曾处于一个恐慌阶段,当时城投债到了8%以上都还是发不出去。
但是在那种环境下,谢志华选择逐步去做一些布局。
“我们觉得,在当时的市场环境下面,城投违约的风险是很低的。当时票息收益有百分之八九,看长肯定是一个非常不错的收益,所以在那个点上做一个布局,是很合适的。”
2018年年底,市场对股票和转债的预期都很悲观,很多转债甚至都已经跌破了债底,但谢志华说:“回过头来看,那个时候是一个很好的买点。”
“很多转债都已经跌破债底了。我买进去,潜在下跌风险是很有限的,因为我完全可以把它当做一个债券去买。它的转股溢价率也不高,向上还是有比较好的弹性,在那个点上面,我们觉得买进去的胜率和频率都非常高,它的价值回归只是一个时间过程。”
“我们就喜欢这种下面有底,上面又有一定弹性的标的。”
正因为对于市场冷静客观的判断,谢志华才敢于在那个点上面重仓下注,最终把握住了机会。
“每一次大的熊市,都是一个成长的时点。如果去很好地做一个逆向布局,能够取得很好的超额回报。”谢志华说。
面对每一次市场波动,谢志华将其视作机会,游刃有余地应对不同环境。
正如他所说:“资本市场总是起起伏伏,因为资本市场最大的特点就是不确定性,免不了会有很多比较煎熬的时刻,每一次熊市都是一个煎熬的过程,也是一个成长的过程。”
居庙堂之高、处江湖之远,都能拥有豁达的胸怀
随着可转债市场的规模越来越大,更多公司发行可转债的同时,也有更多的投资者参与到这个市场。
谢志华觉得这是好事情。
因为从发债的角度来讲,可转债是一个挺不错的融资渠道,另外,对投资来说,中国的可转债条款还是相对友好的。
而今年市场波动比较大,很多权益资产占比较高的“固收+”,业绩也受到了不小的影响。
但谢志华认为,“固收+”也好,其他基金也好,更多是中长期投资的工具,要着眼于中长期布局。
谈到接下来的机会时,谢志华觉得,和债券相比,股票更占优势一点,而股票内部更多也是结构性机会,他主要关注两个方向:
一个就是风光电。中长期他还是看好的,只是短期有估值消化的压力;另外一个就是市场预期比较悲观的、存在一定反转可能性的行业,像消费里的医药,包括券商,他会逐步在左侧进行关注。
展望三四季度,谢志华认为还是一个偏震荡的格局。
无论经济基本面也好,货币政策也好,对债券市场还是一个偏友好的环境。
当然,他也强调,转债现在的估值大概在历史的90%以上,估值偏贵,所以它还需要一个消化的过程。
在这种情况下,只能去寻找少数的结构性机会。
在访谈的最后,我们原本想问一下这位投资人,有没有比较推崇的投资大师。
谢志华的回答让我们有些意外,他说,自己比较欣赏苏东坡这种跟投资没什么关系的人。
“苏东坡的个性很豁达,既有才华又接地气,不管是在庙堂之上,还是在江湖之间,都能够坚持自己的本心,这是很难得的。”
巴菲特说,投资人最重要的特质,不是智力,而是性格。
豁达、理性,面对一切都能从容应对,这正是谢志华身上所具备的性格特质。
如今的谢志华,生活几乎被工作占满,早晨在路上听听晨会,下了班以后也还是会去听一些路演。
即便如此繁忙,他依然给自己每天留出一点时间去读书。
谢志华读书并不局限在投资领域,平时阅读涉猎广泛。
除了像《邓小平时代》《苏东坡新传》这类人物传记,像《基因传》《癌症传》这类科普读物,《百年孤独》这类文学巨作,他同样喜欢阅读。
他说:“知识是必须的,但更多的时候,是人性的对抗,要能够坚持本心,不被市场左右,才能理性地面对市场,做出理性的决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