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韩国上下正在准备应对即将到来的特朗普2.0时代。
韩国央行于28日宣布降息,将基准利率下调25个基点至3%。这一决定让外界倍感意外,这是韩国自2009年初以来首次连续降息。韩国央行行长李昌镛表示:“与主要国家的出口竞争似乎在加剧,同时我们还注意到特朗普胜选后未来的贸易环境存在不确定性。”
继7日与美国当选总统特朗普进行约12分钟的通话后,韩国媒体称韩国总统尹锡悦时隔八年后再次拿起高尔夫球杆练习球技,以推进“高尔夫球迷”特朗普的合作。此外,尹锡悦还下令成立一个由副总理崔相穆领导的工作委员会,为特朗普第二任总统任期内美国经济和外交政策的变化做好准备。
美国加州大学圣迭戈分校全球政策与战略学院研究教授史蒂芬·哈格德 (Stephan Haggard) 对第一财经记者表示,日本和韩国争取尽早与特朗普接触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一个“好主意”,可以引起特朗普的关注,但也会带来风险,“因为他几乎肯定会提高对联盟的厌恶程度。”
他表示,在上一个任期,特朗普重新谈判了美韩自由贸易协定,并迫使防卫费分担特别协定(SMA)每年重新谈判。“即使不是立即,他也可能再次做这样的事情。”
承诺给韩企的补贴能否兑现?
过去几年,在拜登政府的《芯片与科学法案》以及《通胀削减法案》(IRA)的补贴计划刺激下,韩企在美投资井喷。美国副国务卿费尔南德斯(Jose Fernandez)10月曾表示,自拜登上任以来,SK、三星、LG、现代和韩华 Q-cells 等韩企已在美国投资1140亿美元,涵盖电动汽车、半导体、电池、太阳能等关键行业。
但特朗普一直对上述法案持负面态度。他在竞选期间抨击芯片法案是一项“糟糕”的交易。 特朗普提名的财政部长人选贝森特(Scott Bessent)将IRA法案称为“赤字的末日机器”,并将其视为缩减联邦预算的领域之一。
特朗普将如何对待这两部法案引发外界密切关注。对此哈格德对第一财经记者表示,特朗普知晓并支持芯片法案和IRA带来的对美投资。
“我不认为已经达成一致的激励措施会被取消,但他可能会让他的政府要求更多的投资或其他‘恩惠’。” 他表示:“特朗普可能会一方面削减一些未来的支出,认为这是浪费,另一方面却为已经发生的支出邀功。”
美国商务部于4月和8月与三星电子和SK海力士签署了初步谅解备忘录,除了50亿美元的政府贷款外,还承诺向三星提供64亿美元的补贴,向SK海力士提供45亿美元的补贴,但这些初步谅解备忘录不具有法律约束力。
值得注意的是,受到建筑成本飙升、补贴能否到位的不确定性和电动汽车销量放缓等市场因素的叠加影响,包括LG新能源、三星电子和韩国汽车零部件制造商Samkee在内的多家韩企已经对其在美投资项目按下了暂停键。
已经谈妥的驻韩美军防卫费用是否会被推翻?
在驻韩美军防卫费用是另一大焦点问题。特朗普在竞选期间曾称韩国是“赚钱机器”,甚至提出要求韩国支付100亿美元的美军驻扎费用。
为了应对特朗普当选之后的变数,距离上一份协定到期还有两年之际,美韩双方“罕见地”提前启动了第12份防卫费分担特别协定(SMA)的谈判,这份协定涉及2026年至2030年韩方需承担的驻韩美军防卫费用。
韩国外交部29日宣布,SMA当天全面生效。若特朗普政府要求韩方上调驻韩美军防卫费分摊金,韩方将以协定已生效为由予以拒绝。
据该协议,第一年韩方承担的防卫费金额为1.5192万亿韩元(约合人民币80.4亿元),较2025年增加8.3%。此后至2030年,每年上调韩方分担额时将参考居民消费价格指数涨幅,而非韩国国防费增幅,且年增幅上限设为5%。
对此,上海对外经贸大学国际关系学系教授詹德斌向第一记者表示,SMA属于行政协定,并不需要美国国会通过。并且有消息称在谈判中已经有特朗普阵营发出警告不要进行谈判。 “这意味着特朗普上台之后,SMA推翻的可能性还是存在的。”
此外,詹德斌进一步分析称,由于特朗普对外政策坚持“美国优先”,未来美日韩的多边同盟关系可能会发生变化。
在秘鲁利马APEC会议期间,美国总统拜登、韩国总统尹锡悦和日本首相石破茂会面并发表联合声明,宣布成立美日韩三方秘书处,负责协调和执行三方的“共同承诺”。
詹德斌认为,这次会面决定得非常匆忙,这反映了拜登希望能维护其在美日韩三方合作上的政治遗产,而日韩则担心特朗普上台之后很可能会弱化美日韩合作。“秘书处的成立和运作可以增加特朗普不履行的成本和压力。”他说。
韩国会采取老办法应对特朗普吗?
在2017年,时任韩国总统文在寅携250亿美元的天然气订单参加韩美领导人首次峰会,作为给特朗普的“见面礼”。如今,韩国媒体(中央日报)报道,韩国政府计划增加从美国的石油和天然气进口量,作为减少韩美巨额贸易顺差的“最简单选择之一。” 不过,外界认为这一举措很可能会被用作谈判中的筹码,而不是立即执行。
詹德斌分析称,韩国可能会一方面去游说美国,例如按人头比韩国承担的防御费用已经高于日本。另一方面,韩国可能会通过加大对美国的进口,如石油天然气和军事设备的采买来缓解对美的贸易顺差。
尽管特朗普没有明确敦促韩国在内的盟友们进口大量美国原油,但韩国媒体报道韩国政府已经开始评估SK能源、GS加德士、现代石油银行等主要炼油公司的进口来源。
詹德斌对此表示,这或许会给韩国的化石能源行业带来新的机会。哈格德认为,“特朗普支持化石燃料的立场具有讽刺意味的是,美国更多的钻探可能会进一步降低能源价格。”
目前,韩国的能源进口极度依赖中东。据韩国化学工业协会统计,韩国炼油厂71.9%的石油进口自中东,14.2%的石油进口自美国。其中近60%的交易为长期合同,其余40%则为根据价格调整而签订的短期合同。
但据韩国媒体报道,尽管美国石油有价格优势,韩国企业对于进口美国的化石燃料一事意愿并不强烈,因为美国石油的运费和运输时间远远高于中东石油,并且美国页岩油属于轻质原油,而中东原油属于重质原油,增加美国原油进口需要额外的炼油设备等基础设施投资。
无论两国政府间谈判如何发展,韩国企业已经着重为特朗普上台后的种种不确定性做准备。 在年底的人事任命中,韩国企业不约而同地提拔了一批具有国际业务和管理经验的人员,尤其是在汽车和半导体等对美出口或投资比重大的行业。
曾领导三星电子在美国的半导体业务的执行副总裁兼设备解决方案部门美洲总裁韩进万(Han Jin-man)将升任总裁并领导晶圆代工业务。现代汽车也任命北美地区首席执行官兼全球首席运营官穆诺兹(Jose Munoz)担任全球总裁兼首席执行官,这是韩国主要核心企业首次任命外国人为CEO。此外,现代还任命了前美国驻韩大使金成(Sung Kim)负责“全球对外合作、国内外政策趋势分析、研究宣传公关等工作。”
詹德斌表示,除金成以外,现代汽车还将很多从事供应链和美国印太战略研究的人士任命为高层。“看似很不着边际的人事任命,实际上是企业为了掌握美国国内的动向和增加对美国的游说工作的安排。”
詹德斌分析称,由于中韩在很多对美出口产品上存在竞争关系,美国通过关税等手段打压中国的相关产业,或会给韩国带来新的发展机会。
他表示,美韩作为同盟关系,在各个领域的联系都很密切,因此韩国还是有一定的谈判筹码的。“虽然利益是客观的,但不同的政府在同一问题上的判断不同。”他表示:“尹锡悦政府是一届亲美政府,很可能欣然地接受美国的压力,同时要求在其他问题上获得满足,而不是采取积极的行动去拖延和抵制美国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