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洪章：改革和创新金融机构的投融资机制和制度，为风险投资、私募股权投资、金融资本等耐心资本提供服务市场。
郑杨：研究发达国家对科技金融的做法，对于形成符合我国国情、具有中国特色的科技金融服务的新模式，具有重要的借鉴意义和参考价值。
王巍：监管在构建并购市场规则时，应着重于设定底线与框架，为企业家提供充分的发挥空间，让其能够依据市场规律与自身经验，灵活应对各种挑战。
■采访策划何颖 ■撰稿向纭嬉本报记者吉雪娇
11月9日，以“科技创新与上市公司价值投资”为主题，第十届中国并购基金年会在苏州成功举办。
在本届年会上，中国建设银行原董事长王洪章，浦发银行原董事长郑杨，全联并购公会创始会长、金融博物馆理事长王巍等多位行业领袖齐聚苏州，围绕如何壮大和发展耐心资本，怎样做好科技金融以及如何激活并购市场等热点话题，进行了深入地交流与探讨，并提出了诸多富有前瞻性的建议。
中国建设银行原董事长王洪章：
多方协力实现耐心资本战略目标
耐心资本因其长期性、稳定性和高风险承受能力而备受关注，正逐步成为我国资本市场建设、技术革命和构建未来新兴产业体系的战略支柱。
在本次年会上，针对耐心资本，中国建设银行原董事长王洪章进行了主题发言，围绕其特征、面临的挑战以及如何有效壮大和发展耐心资本，以促进资本市场繁荣提出了观点和建议。
与新质生产力紧密结合
2024年4月，中共中央政治局会议首次提出“壮大耐心资本”；在7月份，党的二十届三中全会进一步明确“发展耐心资本”。
近期，监管部门对支持资本市场、鼓励金融机构投资方面也提出了多条措施。在王洪章看来，这些提法和措施实质上是鼓励发展耐心资本，也说明耐心资本在并购重组和基金市场建设中具有不可替代的战略价值。
“耐心资本具有秉持长期主义、风险承受能力较强、更加注重价值投资等三个特征，其内涵是致力于追求长期的投资回报，它是愿意承受短期市场波动的资本。这是与其他资本明显的不同点。”王洪章指出，耐心资本本身也呈现出深邃的投资远见和稳健的投资理念，相较于短期的投资资本，耐心资本更加注重企业基本面的分析和长期的价值挖掘，因此，更能有效地支撑实体经济的稳健发展。
在政策和市场的双重驱动下，我国耐心资本支持新质生产力发展取得了显著的进展。王洪章指出，截至2024年6月，我国存续创业投资基金达24344只，规模达3.3万亿元。其中，国有资本在关键领域展现出强大的资源整合能力。例如，国家集成电路产业投资基金注册资本已超过5000亿元；民营资本方面，京东方等企业长期深耕科技创新，液晶显示屏出货量在全球领先；国际资本方面，高技术产业引资占比高达37.3%，而且还有不少国际创投机构在关注我国的科技企业，尤其是在AI、生物医药、新能源等领域。苏州等地也成为新质生产力和新兴产业高地。
壮大耐心资本的五点建议
耐心资本对资本市场的重要性已得到广泛认可，但在实践中，其发展仍然面临着挑战。
王洪章认为，首先，尽管我们在发展和壮大耐心资本方面取得了一定的进展，但仍然缺乏鼓励大型投资银行发展壮大的制度设计；其次，资本市场短期化明显，金融体系侧重间接融资。在我国融资结构中，直接融资仅占20%的比例，其中股权融资占了10%。资本市场的投资者普遍缺乏长期投资理念，不利于具有长期价值的科技创新项目获得持续稳定的支持。在此情况下，应该如何壮大耐心资本？对此，王洪章提出了五点建议。
一是强化长期导向，激发耐心资本活力。党的二十届三中全会提出“更好发挥政府投资基金作用”，需要加强定力，以政策、监管、市场的耐心，来带动资本的耐心，使资本的投放和使用既有信心又有耐心，回归资本的初衷，所有措施要有利于长期性、稳定性、可预期性。
二是加强投资者的教育，培育价值投资和长期投资理念。要引导投资者关注企业长期价值，理性分析市场风险，树立着眼长远的投资理念，避免盲目跟风的短期炒作行为。优化投资评价体系，引导长期投资行为，鼓励代理机构建立长期的激励机制，弱化短期业绩的考核。此外，还可以加大政策方面的力度，并通过各种优惠政策鼓励长期投资和价值投资，如适当的财税优惠、长期股权分红激励等。
三是创新科技成果的转化机制，应鼓励建设专业化的科技成果转化平台。改革和创新金融机构的投融资机制和制度，为风险投资、私募股权投资、金融资本等耐心资本提供服务市场。
四是拓宽资本的退出渠道。并购重组制度有利于资本的退出，寻求更大的价值创造，也有利于增强资本活力和市场化运作。发展私募股权二级市场、建立私募股权份额转让平台，可以为私募股权基金提供灵活的退出渠道，吸引更多的社会资本参与早期投资。
五是发展具有国家一流水平的投资银行。“在我国基金资管业务已经发展到一定规模的情况下，可以培育一批投资银行，带动耐心资本，提高直接融资比重，支持股票市场的发展。”王洪章表示，可以通过市场化方式，将界限不清、监管分散、竞争力不强的资管业务剥离出商业银行，重新组合为大型投行和投资机构，为中国的耐心资本投入和资本市场的发展起到领头羊作用。
浦发银行原董事长郑杨：
三方面入手做好科技金融大文章
中央金融工作会议提出要做好“金融五篇大文章”。其中，科技金融被放到了首位。做好科技金融大文章是推动实现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强和金融高质量发展的重要举措。
在本次年会上，针对科技金融，浦发银行原董事长郑杨介绍了发达国家的一些做法，并围绕我国大力做好科技金融这篇大文章提出了建议。
借鉴成功经验深化自身改革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在探索如何更好地发展科技金融的过程中，借鉴国际成功经验并深化自身改革显得尤为重要。对此，郑杨在会上做了深入的分析。他表示，发达国家的金融科技模式相对比较成熟，效果也比较好，归纳起来有三种做法。
一是德国模式。德国目前有超过350万家中小企业，其中科技企业超过10万家。德国政府和银行在科技金融体系中发挥了主导作用，主要有两个特点：第一个特点是德国有政策性银行引领科技金融；第二个特点是商业银行是支持科技金融的主力军，并且建立了由政府、银行和担保公司共担风险的分担机制。
二是美国模式。美国也有两个特点：首先，美国建立了强大的多层次的资本市场，实现了融资渠道和退出渠道的畅通；其次，美国投贷联动的良好模式，为硬科技的发展提供了持续的金融动能。
三是英国模式。从英国科技金融的特点来看，一方面是通过政策性银行成立项目基金，来引导科技金融的发展；另一方面，英国形成了覆盖广泛、服务多元的资本市场体系。此外，英国还有科技保险值得借鉴。
加强系统性的规划和设计
在郑杨看来，研究发达国家对科技金融的做法，对于形成符合我国国情、具有中国特色的科技金融服务的新模式，特别是对作为中国经济和科技发展主引擎的长三角地区，具有重要的借鉴意义和参考价值。
对于我国如何大力做好科技金融这篇大文章，郑杨提出了三点建议。
一是持续加强系统性的规划和设计。建议金融管理部门要统筹谋划、协同推进，坚持完善体制和机制，规划好产品服务、专营机构、企业评价等方面的内容，做好全面的布局。
二是推动金融改革创新和资源整合。可以充分发挥先导产业母基金的作用，促进经营、财务和创新，丰富退出渠道和模式，布局发展并购基金、S基金及未来基金。通过优化整合、并购重组等机制，畅通多样化退出途径，支持企业并购，发展科技指数基金，打造多元资本产品，活跃资本市场，维护科技企业价值，提升投资流动性。
三是大力提升风险防范和化解能力。建议强化投后、贷后管理，建立预警机制和风险监测系统。投资端要建立适合科技企业的评价体系，重视数字资源等轻资产价值因素。监管端要避免无序竞争引发新的风险，对竞争履责采取包容性监管方式，触及红线和底线要坚持零容忍。
“实现科技产业金融的良性循环任重道远，我们要尊重市场规律，优化金融资源配置，为探索中国特色的金融科技之路作出新的贡献，为建设金融强国奠定基础。”郑杨表示。
全联并购公会创始会长、金融博物馆理事长王巍：
激活并购市场需要参与者共同发力
今年9月24日，证监会对外发布了《关于深化上市公司并购重组市场改革的意见》（下称“并购六条”），资本市场的并购重组活动迎来了新机遇。
全联并购公会创始会长、金融博物馆理事长王巍就当前并购市场的现状与发展趋势发表了精彩讲话。他高度赞扬了“并购六条”政策的出台，并围绕如何进一步激活并购市场，推动市场健康发展提出了自己的看法与建议。
并购市场需要三大支撑
王巍对“并购六条”政策给予了高度评价。他指出，其核心在于三个方面：允许跨界并购、允许收购困境资产，以及提升监管的宽容度。“‘并购六条’的出台，是真正开始尊重市场，尊重法治，尊重企业家，这是值得大大点赞的一个政策。所以，我期待‘并购六条’能给中国的资本市场带来新的活力。”王巍说。
王巍认为，一个良好的并购生态和良好的并购市场，至少需要三个支撑。
首先要激发企业家的创新能力。并购市场的主体是企业家。无论是国内还是国外，企业家在市场上发挥自己的创新能力，去活跃市场，这才是并购的真正动力。因此，要激发企业家的创新能力，让其有信心、有动力、有技术地参与市场并购。
其次，监管要保证市场竞争的公平性。公平博弈，制定规则，市场有秩序，这是非常重要的。但更重要的是，监管要提供一种安全机制、一种合理的预期。“所以，监管的进步，监管的公正、公开和可预期，才是并购市场的重要支撑。”王巍说。
第三，中介力量，包括协会、律师事务所、会计师事务所等，特别是媒体。这些主体的参与，对维护市场的公开性与公正性至关重要。一个好的并购市场，要由企业家、监管和市场中介三方共同发力，市场才能活跃起来。
对并购市场的六点建议
“证监会提出了‘并购六条’，我也想了一个‘民间六条’，给大家提供参考。”作为中国第一批并购从业者，王巍对中国的并购市场有着深入而独特的思考。在会上，他就如何提升并购中的含市场量和含法治量，提出了六点建议。
第一，监管在构建并购市场规则时，应着重于设定底线与框架，为企业家提供充分的发挥空间，让其能够依据市场规律与自身经验，灵活应对各种挑战。
第二，要建立监管和企业家平等沟通的渠道。市场不仅需要自上而下的指导，更需要自下而上的反馈。“我们要把上市公司和并购者产生的痛点和难点，准确、完整、坦诚地表达出来，这个市场才能进步。”王巍表示。
第三，建立支持民营企业，特别是中小企业的融资平台或者并购基金，能够让几万亿新增的社会资本投入到更有效率、更加市场化的管理者手里。
第四，鼓励股权投资基金，包括各种创投基金公开化的场外交易，疏通现在的“堰塞湖”（十几万亿资金不能流通）。要鼓励交易，而且要发展更多的创新并购基金，用并购来盘活资产，让公开交易、场外交易来疏通“堰塞湖”。
第五，恢复一批发达地区的股权交易所、产权交易所。
第六，总结历史经验教训，才能给企业家增添信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