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模型智能体在传媒行业的应用正处在什么阶段?将给传媒生态带来怎样的机遇和挑战?近日,在南方报业AIGC培训基地系列培训期间,作为培训讲师的中国传媒大学新媒体研究院院长赵子忠围绕这些问题接受了南都科创工作室记者专访。
赵子忠认为,当前大模型技术发展路径已较为清晰,走向技术的产业应用阶段。在此背景下,2024年的智能体(AI Agent)就好比2008年的APP,对于传媒行业来说是一个搭建创新平台的新机遇。对于新闻从业者而言,要利用好AIGC工具,提高自身的思考能力和提问能力,产出更多具有共识、共理、共情属性的新闻作品。
智能媒体将形成模型+平台+生态架构
南都:日前在2024中国新媒体大会上,您提到模型+平台+生态的智能融合媒体组合模式,具体应如何理解?
赵子忠:我认为,模型+平台+生态,将是智能媒体下一步发展的一个基本结构。
其中模型就是指大模型技术,是底层的技术体系,在这个基础上来搭建平台。大模型有通用的大模型,也有针对具体行业的行业大模型,对传媒行业来说,搭建一个传媒行业大模型有两条路径可走,一种是从技术出发去做探索和开发,一种是先应用,等应用成熟了再反过来搭建传媒行业的大模型。
到了平台层面,可以从几个方面来看。首先它肯定是一个技术平台,比如现在说的智能体(AI Agent),必须要有相应的技术去实现。
同时它也是一个业务的平台,也就是用户要有入口进入到智能媒体的体系中,就比如以往用户到APP里看新闻、看视频、看直播。接下来的问题是用户来干什么?这需要平台提供一系列AIGC的工具,比如文生图、多模态视频生成、PPT生成等。
我认为,2024年智能体的发展阶段就好比2008年的APP,是一个很大的机会。依托大模型建构的智能体开发平台,可以通过群体智慧模式,形成一个智能体应用平台。
南都:在构建模型+平台的基础上,智能媒体生态将有哪些组成部分?
赵子忠:无论是智能媒体也好或者是人工智能的媒体化,必然会涉及生态的建设,其中至少包括四个方面。
首先需要一个好的政策监管生态,智能媒体既具有意识形态和宣传阵地的属性,需要符合相关管理部门的要求。同时作为智能技术,也要符合技术管理部门相关的技术标准、数据隐私等方面的管理要求。
第二个就是产业经济的生态,智能媒体要提供内容给用户,用户来使用AIGC生产内容,一定需要成本,谁来支付这个成本,就是一个商业模式的问题。从生态来看,这样的体系能否吸引投资公司来投,生态里的各方,平台方、广告方赚什么钱,用户能不能赚钱?如果都能赚钱,谁来出钱?这就是产业经济生态要思考的问题。
智能媒体属于文化产业,也要考虑文化的生态。比较重要的比如不同圈层用户的文化差别,还有不同地域的文化差别。这种差别不是显性的,但所有人都会感知到。此外还有技术生态,人工智能技术作为前沿技术,它自身的迭代更新很快,面对这种创新技术的快速迭代,参与各方有一个怎样的心态,怎样避免成为别迭代淘汰的一方,也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大模型应用发展需优质数据集
南都:您如何看待当前大模型技术的发展阶段,以及它在未来的应用方向?
赵子忠:现在大模型万亿数据级的训练已经做过了,我认为,当前大模型技术已经发展到了一个基本结构比较清晰的阶段,虽然还不成熟,但是发展方向已经比较明确。在这个阶段,肯定就需要技术往产业上走、往应用上走。
当前大模型技术应用主要有两个方向,一个是面向机构用户的To B方向,另一个是面向消费者用户的To C方向。To B方向主要涉及专业领域,如法律、金融、医疗等,需要大量的优质数据集来训练模型。To C方向则更贴近消费者的日常生活,需要提供用户关心的数据和信息。
南都:您提到了数据集的重要性,那么在您看来,什么样的数据集可以称为优质数据集?
赵子忠:像法律、金融、医疗这些To B方向,这些都是很专业的领域,从业者需要有长期的经验积累。比如一个工作了30年的老中医,他的数据集跟一个医学院的在校学生的数据集水平肯定是不一样的,学生的数据集就是一个科普数据集,它的数据在图书馆里都能找到。
但是像老中医,还有经验丰富的律师、投资公司里工作了二三十年的人,他们肯定是有一套自己的方法论、自己的数据模型,这些就是图书馆里找不到的数据,也是相比通用数据更加优质的数据集。
至于To C的方向,我认为更优质的数据就是用户关心的数据。比如用户要找一家餐厅吃饭,通用的数据可能有餐厅的地址、介绍、乃至一些网红探店的视频。但对我来说,我就关心那么多网红餐厅都得排队,我下班去了要不要排队,值不值得去排队?这种用户实时关注、随时变化的数据,现在跟人工智能就还是有距离的。
原来用户获得新闻和相关资讯都是通过媒体,媒体生产的一些内容是非常吸引用户的,我认为这一类对C端构成强烈吸引力的数据就是优质数据。
南都:当前AIGC领域十分火热,但也有观察发现一些AI生成内容的用户接受度不及预期,您认为接下来AIGC应用发展的关键是什么?
赵子忠:现在的问题第一个就是谁在用人工智能的这些应用,目前来看主要还是年轻人。所以年轻人喜欢玩什么,大概率平台就只能去做什么。
其实现在虽然人工智能、AIGC很火,但大家的共识是人工智能的应用距离验证期还有挺长一段距离,现在的一些应用工具其实也很粗糙,但是对年轻人来讲无所谓,就像原来所有的互联网聊天平台刚开始也都很粗糙,如果年轻人喜欢去了,它就慢慢成熟了,不喜欢去就落后了,现在AIGC也是一样。
除了年轻群体,现在对AI很关注的另一个群体是精英群体,他们可能是AI的开发者、投资者、运营者,以及各行各业想要把AI在行业落地的专家,包括从媒体的角度在思考怎么媒体化。但这个群体大概率不算是优秀的用户,之所以不优秀,是因为他们懂得太多,反而可能失去了基本用户的视角。
所以我认为,人工智能发展应用的成型,最终还是取决于用户消费习惯、使用习惯的接受比例和水平。这种人智交互新的联系的建立可能是一个伴随时代发展的过程,就像“10后”仿佛天生就会用手机,不太会用电脑。未来新一代年轻人也可能会将人工智能这种交互方式作为一种理所当然,我们现在看来觉得“非人类”的组合,也许对他们来说会很习惯。
用好AI工具,做到共识、共理、共情是关键
南都:在您看来,AIGC技术在新闻传媒行业的应用会带来哪些挑战?
赵子忠:目前,人工智能更擅长基于模仿的创新,也就是说它要基于原有数据来应用,所以对于新闻这种即时发生、不可预测的领域,其实是不可替代的。
我们现在可以看到用AIGC生成假新闻可以非常逼真,但假新闻就是假新闻,真正的新闻报道目前还没有看到做得很好的,我认为这是因为新闻的特性和人工智能的底层运行模式存在一定的差异。
同时我觉得对于媒体而言,本身它的功能也在改变。原来媒体非常重要的功能是提供资讯,但现在是一个资讯爆炸的时代。在此基础上,如何引起更多读者的共鸣和共情,引导在一些议题上形成共识,这些目前来看也是人工智能很难做到的。
所以当下记者很重要的是要有思想,人工智能作为一种工具,人用好这个工具会变得越来越有思想。它可以帮助你节省很多重复工作的时间,把整个工作效率提高。但在共识、共理、共情的层面,还是要靠人的思想,而不仅仅是一个文字的堆砌。
南都:您认为在智能媒体时代,新闻从业者应该如何适应这种变化,形成自己的“武器库”?
赵子忠:新闻从业者应该积极拥抱智能媒体时代的变化,学习和掌握新的技术工具,形成自己的工具库。这不仅是对技术的运用,更是对思维方式的一次锤炼。记者需要提出更多、更深入的问题,挖掘更有价值的信息。同时,也需要保持对新闻价值和伦理的坚守,确保内容的真实性和客观性。
在人机交互的领域,提示词(Prompt)其实就是在考验提出问题的能力,现在我们的学生就有很多在研究这个方向。提示词不仅是沟通的媒介,更是降低技术使用门槛的关键工具,它们使得非专业用户能够以自然语言与AI系统进行有效互动,无需深入理解背后的技术细节。
提示词的诱出机制通过提供行动的机会,使得用户能够探索AI模型的高级功能。新闻工作者不再仅仅是信息的搜集者和传播者,而是逐渐演变为“提示工程师”(Prompt Engineer),这一新身份要求新闻工作者不仅要具备传统的新闻采编能力,还需要掌握与AI对话、引导和优化AI输出的技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