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24日平安夜，药明康德官宣了出售其ATU业务的决定：将全资子公司WuXi ATU业务美国、英国运营主体的全部股权，以现金对价方式转让给美国专注医疗保健行业的股权投资基金Altaris。这项交易预计在2025年上半年完成交割。

　　被出售的两个运营主体，业务体量在药明康德庞大的全球版图中占比并不算重，2024年1月至11月内合计营收约折合人民币9.8亿元，仅占公司最近一个会计年度营收的2.4%。剥离ATU业务并不会对药明康德业绩和经营状况产生重大影响。

　　传闻终成了现实。

　　整个2024年，大洋彼岸拟议生物安全法案的进展变化拨动着市场紧张的神经，药明康德首当其冲。有市场人士认为，卖掉敏感的ATU业务，既斩断了生物安全法案的威胁，也甩掉了业绩“拖油瓶”，一举两得。这笔明智的交易为人所津津乐道。

　　而实际上这里面却有个悖论，如果仅从商业角度出发，规避法案风险“明哲保身”，眼下2024年生物案全法案已经彻底落空，切割ATU业务的商业意义已经不大，甚至有点可惜。那药明康德为何在明知法案已不会通过的情况下仍选择出售ATU业务？背后的推动力远不止商业层面的考量。

　　当我们进一步去探寻背后的故事时，真相往往比想象中朴素。这个决策应该是考虑到客户、患者和员工利益的最佳选择。

　　药明康德在公告中强调，此次交易“符合公司客户第一，患者第一的核心行为准则”、同时WuXi ATU美国和英国业务的相关科学家、技术人员和其他员工可继续持续工作。其最大的目的就在于“确保所有迫切需要WuXi ATU细胞治疗服务的客户和患者得到不受中断的服务和及时救治”。

　　这是一个关乎生命与责任的选择。对药明康德来说，挽救患者的生命，远在商业利益的考量之上。“客户第一，患者第一”的初心使然。

　　没有什么比挽救患者的生命更重要

　　药明康德的ATU部门属于高端治疗CTDMO，即为客户提供完整的细胞和基因疗法（CGT）相关外包解决方案，包括病毒载体制造、细胞治疗工艺开发以及生物安全性测试等。

　　市场上常提到的CAR-T、TCR-T、TIL、CAR-NK都属于免疫细胞疗法，其核心是通过体外技术和操作增强免疫细胞的功能，再回输人体以达到杀死肿瘤细胞等功能。基因治疗则是通过基因添加、修正等方式修饰个体基因的表达或修复异常基因，达到治愈疾病的目的。

　　细胞疗法极度个体化，对安全性要求极高，自带强监管属性，比如FDA的指南里建议针对CGT产品使用者持续随访15年以上。同时各国政府对细胞、基因治疗产品有严格的进出口管制，且细胞在体外寿命有限对运输条件要求极高，CGT产品一般只能采取本地化生产。

　　作为继小分子、大分子靶向药物之后的新一代精准医疗技术，细胞和基因疗法目前主要应用于严重、罕见性遗传病和恶性肿瘤领域。选择这种疗法的往往都是无药可用、已经走到绝境的患者，细胞和基因疗法是他们“最后的希望之地”。

　　美国人Chris White就是这样一位幸运儿。Chris在36岁那年被确诊患有极为罕见的IV期肛门粘膜黑色素瘤，在抗癌之路上历经磨难，传统治疗手段均未能遏制病情发展。他在全球闻名的MD安德森癌症中心被告知无特效药，预后极差。幸运的是，Chris在2019年10月参与了Iovance公司TIL疗法（Amtagvi）的临床试验，在接受TIL治疗1年后获得了痊愈，重启新生！

　　WuXi ATU 费城基地正是承接该疗法生产的关键设施。自2015年起，WuXi ATU 便与Iovance公司紧密合作，为这款TIL疗法提供从研究、临床生产到获批上市的研发全流程支持。2024年2月，Iovance公司的Amtagvi获得FDA批准上市，成为全球首款获批上市的TIL疗法。WuXi ATU显著推动了这一创新疗法的高效可及，为许多像Chris这样的患者带去了生命的希望。

　　这只是WuXi ATU助力创新药企造福病患的诸多案例的一个缩影。由于细胞疗法的生产环节相较于传统药物更为繁复，对人员专业素养、设施先进程度等方面都有着极高要求，许多致力于创新疗法开发的CGT企业选择与 “靠谱” 的 CXO 公司合作，以确保新药开发顺利高效。据JP摩根统计，CGT外包率高达65%，远超过小分子和大分子40%左右的外包率。

　　WuXi ATU在美国和英国共运营五个设施，早已成为了当地医药产业生态圈的重要一员。从2024年初美国生物安全法草案被提出以来，WuXi ATU的持续运营多少受到了波及。药明康德在2024年中报和三季报的业绩演示材料中均坦言：部分项目延迟或因客户原因取消；以及受美国拟议法案影响，新签订单不足。

　　地缘政治阴云加重了许多新锐药企的焦虑。正如专注于自免细胞疗法开发的Kyverna Therapeutics公司所担忧，WuXi ATU是其主导项目 KYV-101 的细胞制造和测试的唯一供应商，“任何中断或延迟都可能迫使我们从其他来源寻求类似的供应，而这些供应可能无法以合理的价格获得，或者根本无法获得。”

　　新药开发是一场与时间、与生命竞跑的比赛，没有哪个药企会在关键节点放缓前进的步伐。对于患者而言，一款救命药延迟哪怕只有几天，都可能是生命无法逾越的鸿沟。此外，CGT疗法通常需要长期、连续的服务，包括疾病监测、治疗方案的调整以及后续随访等，拟议的法案可能会对这些服务提供的连续性产生负面影响。

　　外部环境不确定性对客户和患者带来的风险，触及了药明康德的痛点。数月之前，药明康德就在评估各种选项以保持ATU业务的持续运营。其表示，评估中优先考虑的事项是ATU的员工以及所有迫切需要ATU提供的治疗方案以挽救生命的全球患者。

　　尽管2024年生物安全法案已经彻底落空，药明康德认为，产业和患者不应承担这些“不确定性”，其宁愿以在明知法案已不会通过的情况下“主动”售出相关业务，也要确保新药研发生产的持续性。

　　最佳选择

　　眼下，全球CGT赛道确实面临一个出清泡沫的洗牌过程。2024年前8月，CGT领域共发生16笔交易，总金额仅5亿美元，而在2021年CGT赛道的巅峰时刻，共产生了121笔交易，涉及金额高达82亿美元，刊登于《Nature》上的一篇文章揭示了CGT投融资遇冷的现实。

　　在全球生物医药资本寒冬的大背景下，资金流向了多肽、ADC等这些看起来更具确定性的领域。万事皆需岁月磨。CGT毕竟是可以治愈癌症的颠覆性疗法，其技术和产业化会是不断修正创新和进步的过程。

　　从过往发展轨迹，药明康德极擅长前瞻布局，在热门领域或靶点潮起之前就已身处其中，与新技术共成长。在药明康德强而有力的呵护下，药明康德旗下细胞及基因治疗业务平台WuXi ATU已在美国费城、英国牛津、上海临江和江苏无锡建立了生产基地，2020年更是将费城基地扩建产能直接提升了3倍。

　　WuXi ATU的实力放在全球CGT领域也是领先的存在：第一个获得FDA批准的T细胞治疗实体肿瘤的CDMO；拥有三大技术平台TESSA Hybrid、TESSA Pro和TESSA Single，能够满足全球合作伙伴不同的腺相关病毒（AAV）生产需求，并且在去年推动了一款国产CAR-T药物在国内上市。

　　此次交易的买方Altaris，是一家注册在美国的股权投资基金，目前资产管理规模大约100亿美元。这家机构尤其擅长医疗平台的资源整合，其两位联合创始人都有医疗保健板块私募股权和投资银行背景。

　　根据公开信息，Altaris在医疗健康领域已有超过20年的投资与运营经验，投资了超过50家公司，包括11家制药行业的制造商。Altaris还曾收购3M分拆出来的Kindeva和辉瑞的Meridian，于2022年末将两家公司合并，打造出了一个领先的CDMO企业（目前以Kindeva的名义运营）。

　　买下药明康德的ATU业务，是基于Altaris在细胞治疗领域的战略计划。他们看中ATU在细胞治疗领域的技术优势与产业价值，希望通过追加投资和资源整合来推进这家新独立运营公司的发展，帮助其扩大生产规模、完善研发体系，从而更快、更大范围地交付改变生命的疗法。

　　Altaris计划在交易完成后对收购的ATU资产进行更名，并以美国为总部，作为Altaris的全资投资组合公司运营，以支持其实现下一阶段的增长。这将确保WuXi ATU的客户和患者所需的服务和治疗不会中断，同时ATU美国和英国业务的相关科学家、技术人员和其他员工也可继续为实现“让天下没有难做的药，难治的病”的使命持续工作。

　　结语

　　患者第一，在社会责任与商业利润之间寻求平衡，是一家伟大药企的永恒使命。遭受美国拟议生物安全法案冲击以来，药明康德以超过60亿元A+H股回购、近30亿现金分红等硬核操作，扎实稳健的经营业绩，实力维护全体股东利益，充分展现了其“硬汉”特质。这次主动放手ATU业务，则让我们看到了“硬汉”的柔情一面：在艰难抉择中对患者至上理念的坚守，一家头部CXO企业对行业、对患者最大的责任与担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