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2023年下半年开始的光伏行业深度调整，在一年多时间里击穿了不少企业的成本线，全行业几乎陷入亏损状态。

　　2024年前三季度，行业龙头TCL中环、隆基绿能、通威股份扣非净亏损分别达到69.2亿元、64.9亿元、40.4亿元。以申万行业分类（2021版）统计的光伏设备上市公司净利润合计显示，2024年一季度尚为正值，但进入二季度即为负值，到了三季度则较一季度下滑近160%。

　　中国光伏行业协会名誉理事长王勃华在2024光伏行业年度大会上直言，这次行业波动造成的亏损规模远远超过以前的三次行业波动，影响也更大。

　　新华财经记者近期调查发现，行业龙头正通过减产稳定价格、消化库存，挖掘创新潜力、加快“走出去”成为不少企业突围的选择。但业内人士也普遍表示，这一轮行业深度调整尚未结束，从中暴露出的光伏消纳、知识产权保护、产能退出等问题未能得到有效解决，叠加外部环境不确定性增加，2025年依旧充满挑战。

　　行业自律效果有限

　　11月14日，16家光伏头部企业达成“行业自律”共识，宣布组件报价不低于0.68元／W；11月22日，20家光伏企业成立“光伏行业对外贸易自律委员会”。“大家已经清醒地意识到，价格战再这么打下去，不一定打得死别人，但自己一定会死。”协鑫科技助理副总裁宋昊说。

　　不过，中国电建12月9日公布的招标公告显示，51个GW的大单，有一半企业报出低于0.69元／W的投标价，引得中国光伏行业协会在18日晚发文“四问”。

　　“当前对于一些企业来说已经进入生死存亡的阶段，为了中标获得现金流，不太会思考后续服务能否做到位。”一位业内人士对记者说，光伏行业当前的问题，既有前些年一哄而上造成的产能冗余，更重要的在于光伏项目的发标方集中在“五大六小”发电企业，“如果招标‘指挥棒’依旧看重价格，行业自律效果有限。”

　　“必须要看到，行业自律和政府调节都非常重要。”毅达资本合伙人葛恒峰认为，当前的行业自律需要三个前提，一是大家在不依靠补贴等情况下，通过技术公平竞争。二是更高层面指导“五大六小”发电企业，不要在报价环节内卷。三是光伏协会内部要有惩罚措施，让协议严格执行。

　　双向发力谋求突破

　　面对激烈的红海竞争，研发降本增效新技术和探索新赛道成为大多数企业的选择。

　　不久前，长城集团旗下极电光能宣布，GW级量产线2.8平米钙钛矿组件首片下线。近日，TCL中环发布了智能光伏用大尺寸超薄硅片、TOPCon铜栅线组件两大新技术，其中，TOPCon铜栅线组件实现了电池零银含量，组件效率23.2%，转换功率达720W。天合光能近日发布公告称，其研发的高效N型全钝化异质结电池实验室最高效率达到27.08%。

　　“随着传统晶硅光伏光电转换效率逼近天花板，行业普遍将新技术作为突围方向，一方面通过TOPCon、HJT（异质结）、BC（背接触电池）等技术进一步挖掘晶硅光伏技术的潜力，另一方面通过钙钛矿及晶硅-钙钛矿叠层技术等谋求对晶硅光伏极限效率的突破和光伏发电成本的进一步降低。目前看新技术各有特点，这反映出国内光伏产业的配套优势和长期可持续竞争优势。”极电光能有限公司副总裁姜伟龙说。

　　不过，押宝新技术对于一些企业来说风险实则在加大。“近年来光伏行业技术迭代非常快，选对方向显得更加重要，一旦失误会造成前期投入的巨大浪费。”常州华美光伏材料有限公司相关负责人周波说。

　　不只寄望技术创新，“走出去”也成为不少企业的选择。近日，晶澳科技发布公告称拟在阿曼投资年产6GW高效太阳能电池和3GW高功率太阳能组件项目。协鑫科技早在2017年就收购了SunEdison公司，且在美国有15年的光伏电站运营经验。

　　多位受访者表示，美国下届政府可能在降低财政补贴总量的基础上，显著降低对绿色和新能源产业的支持，同时或将再次举起关税大棒，继续打压中国企业对美出口。“过去中国企业布局东南亚，最终还是为了欧美市场，结果我们看到美国对东南亚四国加征关税，那去中东未来会不会也是这样呢？因此行业内部现在对直接投资美国的思考在增多。”宋昊说。

　　三大难题尚待克服

　　多位受访者表示，近年来新上产能体量巨大，想要短期内消化并不容易，2025年行业或将继续筑底过程，最快也要到二、三季度出现反转。从长期看，依旧有三大难题亟须克服。

　　一是新型电力系统建设提质增效。光伏发电有着间歇性特点，对传统电网造成压力，特别是近年来随着分布式光伏的发展，光伏发电如何消纳成为一项课题。“影响光伏大规模发展的瓶颈是新型储能和微电网的建设速度与光伏发展速度不匹配。”天合光能董事长高纪凡说，建议大力推动微电网和光储融合发展，助力新型电力系统建设，打开光伏产业高质量发展的广阔应用空间。

　　二是知识产权保护问题有待加强。多位受访者表示，“内卷”激烈与知识产权未得到有效保护密切相关。“由于缺乏有效的知识产权保护，行业内出现了‘劣币驱逐良币’的竞争现象，行业必须意识到保护知识产权就是保护创新，对光伏这样技术密集型行业尤为如此。”高纪凡说。

　　三是并购重组有待破题。上半年，在工信部电子信息司指导下，中国光伏行业协会召开了光伏行业高质量发展座谈会，鼓励行业兼并重组，畅通市场退出机制。2024光伏行业年度大会上，王勃华再提鼓励并购。多位业内人士表示，当下并购最大的阻力来自于不少光伏项目都有国资深度参与，其追求“保值增值”的特性成为一道难以跨过的坎，让许多项目“活也活不好、死也死不掉”。同时，当前多家光伏龙头企业本就面临高负债率的压力，想要推进并购重组，需要政府、金融机构等形成合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