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面新闻记者 | 陶知闲

　　天齐锂业（002466.SZ）的亏损周期似乎已经得到缓解。表面看，公司第三季度营收36亿元，同比下滑57%；归属净利润为亏损5亿元，同比下滑130%。考虑到公司上半年亏损52.06亿元，第三季度单季度亏损收窄，业绩有好转迹象。

　　不过，在业绩拐点背后，天齐锂业还有一颗潜藏的“大雷”尚未引爆。

　　断臂求生

　　SQM股权对天齐锂业来说，像一场噩梦。

　　2020年11月，天齐锂业公告无法偿还2020年内到期的部分并购贷款利息（4.71亿元），正式引爆了其债务危机，这份违约的债务源头便是2018年的智利锂矿SQM收购案。当时，天齐锂业与加拿大化肥公司Nutrien签订协议，以40.66亿美元（约合人民币259.2亿元）收购SQM 23.77%的股份，加上原本持有的2.1%股份，天齐锂业合计持有SQM 25.86%的股份，成为SQM第二大股东。

　　SQM是业内老牌的农业化学肥料及锂产品供应商之一，工业和农业用途的硝酸钠和硝酸钾产量均为全球第一，还是全球最大的碘生产商。SQM也具备成熟的碳酸锂和氢氧化锂生产经验，是全球领先的锂产品供应商之一。SQM 从事开发的智利阿塔卡马盐湖，含锂浓度高、储量大、开采条件成熟、经营成本低，是全球范围内禀赋十分优越的盐湖资源，也是全球锂产品重要产区。

　　与收购股权配套的是天齐锂业与中信银行牵头的并购贷款银团（下称银团）签署的18.84亿美元（约124亿元，占公司最近一期经审计净资产的179.35%）的并购贷款。彼时违约的正是这笔贷款。

　　为了自救，2020年12月，悬崖边上的天齐锂业以旗下全资子公司 Tianqi Lithium Energy Australia Pty Ltd（下称TLEA）49%的股权，换取14亿美元。

　　TLEA是天齐锂业的核心资产。成立于2014年的TLEA旗下拥有控股子公司9家，参股公司1家。TLEA成立初衷便是为完成文菲尔德股权的购买。其中最为核心也是最重要的资产是澳大利亚的泰利森矿业。

　　泰利森矿业拥有世界上正开采的储量最大、品质最好且化学级锂精矿生产成本最低的锂辉石矿——西澳大利亚格林布什锂辉石矿，该矿也是天齐锂业目前唯一在产锂矿，是其所有锂精矿的来源地。

　　致命一击

　　在断臂求生式解决了SQM贷款噩梦之后仅仅三年，天齐锂业又一次跌入SQM的泥潭。这一次，是更为致命的经营权和收益权问题。

　　2023年12月，SQM（智利化工矿业公司）称与Codelco（智利国家铜业公司）就2025年至2060年期间阿塔卡马盐湖的运营和开发达成了不具有法律约束力的《谅解备忘录》。

　　2024年5月，SQM与Codelco签署了《合伙协议》，拟通过将Codelco子公司Minera Tarar SpA并入SQM子公司的方式，设立合营公司以建立合作伙伴关系，以开发SQM目前从智利政府经济部下属的生产促进局租赁的阿塔卡马盐湖地区及生产锂、钾及其他产品的活动和后续销售。

　　合营公司对SQM来说是釜底抽薪。在新设立的合营公司中，智利国企背景的Codelco持有51%股权，SQM持有49%股份。更令人担心的是，2025年至2030年Codelco或将获得合营公司70%的经营利润。这意味着SQM最为核心的锂业务大部分利润及控制权将归于当地政府。

　　锂是SQM最为核心的业务。2023年公司锂产品收入366.89亿元，占总营收比例的69.37%。

　　更为重要的是SQM手中的锂资源开发权。SQM手中的智利阿塔卡马盐湖是全球储量最大的锂盐湖项目，锂资源量约为1080万吨金属锂当量，锂离子浓度 1840mg/L，镁锂比仅为6.4。根据Fastmarket2023 年第四季度数据，阿塔卡马盐湖也是2023年全球在产锂盐湖产量最高的项目，占全球盐湖供给总量的44%，生产成本在全球锂盐湖项目中也处于极低水平。

　　为了保证这份协议在公司层面顺利通过，这份极具争议的合作，甚至没有经过股东大会投票。SQM称基于SQM先前向CMF做出的咨询，SQM董事会同意《谅解备忘录》所载之交易不提交给股东大会投票。

　　面对这份明显伤害天齐锂业权益的交易，天齐锂业方面提起了诉讼，但诉讼已于2024年6月被智利方面驳回。6月底，天齐锂业方面再度提出行政复议，要求相关《谅解备忘录》等合作事宜需召开特别股东大会以保护天齐锂业方面及SQM所有少数股东的利益。7月中旬，智利方面再度驳回天齐锂业的行政复议申请。天齐锂业方面认为，SQM与Codelco签署的《合伙协议》应提交SQM股东大会并经拥有表决权的已发行股份的三分之二法定票数批准同意，否则将损害公司全资子公司天齐智利作为SQM股东的投票权以及相关股东权利，于7月26日再度向智利法院提起诉讼。

　　“不能得到有效保障”

　　天齐锂业的胜算并不大。明面上看，SQM的合营公司成立还需满足1）取得智利国内外反垄断机构的批准；2）完成与土著社区的磋商程序等条件。

　　在土著社区方面，智利阿塔卡马Coyo土著社区认为智铜和SQM之间的协议存在“一系列违规和非法行为”，希望将其取消；在政府方面，智利众议院在7月23日举行的第55次特别会议上发起了要求废除该协议的提案投票，并以41票赞成、15票反对和10票弃权获得通过。然而该提案的通过并不能直接废除相关协议，仅仅是给该协议的推动带来一定的压力和不确定性。

　　更为关键的是，SQM拥有的阿塔卡马盐湖开采及销售权利是从智利政府经济部下属的智利生产促进局（Corfo）租赁而得，这份开采权租赁期到期日是2030年。

　　值得一提的是，在签署《合伙协议》之前，SQM“巧合”的收到了税收“警告”。2011年起SQM每年是按照智利税务局通知缴税。此前，因锂矿企业未明确纳入征税范围，SQM还曾就税费向智利法院提起诉讼并于2022年起成功不缴纳矿业税。2024年初，SQM突然公告智利法院撤销原来的裁决结论并补缴2011年至2023财年争议矿业税款合计11亿美元，由此预计SQM 2024年亏损8.69亿美元。

　　但这些对天齐锂业的开采源没有影响。公司自收购SQM股权以来，未从SQM购买过锂精矿，其锂资源主要来源于澳洲的格林布什矿山。SQM与Codelco的合作协议不会影响天齐锂业上游锂资源供应的稳定。

　　对天齐锂业来说，除了在SQM的话语权和未来对SQM的投资收益将被大幅削弱外，对SQM的长期股权投资价值或需要被重估。根据协议，自2025年起阿塔卡马盐湖的核心锂业务将由Codelco对合营公司持有多数股权，并将由Codelco自第二阶段合并报表。未来，预计从2031年开始，SQM将不再拥有其智利阿塔卡马核心锂业务的控制权。

　　对天齐锂业来说，由于对SQM并没有控股，只持有少数股权，因此一直以来，天齐锂业都是以权益投资的方式计入到财报中。在SQM核心资产被智利方面公私合营后，SQM的经营业绩势必将受到重大影响，从而对天齐锂业在SQM的投资收益造成负面影响。同时，天齐锂业也表示，不排除公司派出董事在SQM层面的合法权利和监督力将被削弱，从而使得公司作为其第二大股东或包括其他中小股东的权益不能得到有效保障。

　　截至9月底，天齐锂业账面长期股权投资额为256亿元，占公司435亿元归母净资产的59%。一旦SQM和Codelco的尘埃落定，天齐锂业在SQM的投资收益及分红势必将会受到显著影响，长期股权投资的暗雷也将由此引爆。

　　“我们在投资SQM时仔细研究分析了智利的法律法规环境，智利是拉美法律法规相对规范，营商环境友好的国家之一。”这是天齐锂业此前收购时的想法。

　　“公司作为其第二大股东的权益不能得到有效保障。”这是天齐锂业近期公告所述。